在刑事案件开庭审理前后,常常会有一幕亲人相聚情景,令人感动、心痛、无奈。
每逢开庭时,早有被告人的家属等候在法庭外,或是等候在看守所门前。在这里焦急而不安地等待的,有的是被告人的父母、有的是妻子、儿女,有的是兄弟姐妹,有的是亲戚朋友。他们的脸上没有笑容,他们的心情是沉重的。因为,那曾经是孝顺的儿女,或是勤劳的丈夫,或是充满慈爱的父母,现在就要从看守所的厚重的森严的大门里走出,就要被押解到庄严的法庭上接受法律的裁判。他们无法把自己的亲人与这监狱和法庭联系起来。然而,这一切都是事实。当他们的亲人带着冰冷的手铐,带着憔悴的面容,在法警的押解下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,他们再也无法抑制眼里的泪水,痛哭失声。此时此刻,除了这泪水,他们还能做什么呢?
还有,从这森严里的大门里走出的被告人,出现在他的眼前的,是自己日夜牵挂的父母、子女、妻子。泪光中,父母的头上的白发更多了,脸上的皱纹更深了;孩子也没有了往日的淘气和活泼,显得那样的忧郁和孤单;妻子一脸的疲惫,心情是那样的沉重不堪。
这样的场景,我实在是最不希望看到的。然而它却时常出现在我和其他法官的面前。看到他们动情处,我也往往被打动,心里酸酸楚楚的。如果不是坐在审判台审理案件,我也说不定会忍不住流泪。
为了情、为了利、为了怨……一念的产生,一时的冲动,伤害了别人,伤害了社会,同时也伤害了自己,伤害了亲人。
还有,坐在原告席上的人,他们的脸上,带着痛苦,带着怨恨,他们的伤依然在,他们的心还在痛。
我常常想,庄严肃穆的审判法庭、坐在审判台上的公正的法官、严肃认真的法庭审理、体现着法律正义的刑事判决,所有这一切,难道就真的能抚平眼前这些泪水淋淋的人们的内心伤痛吗?不能。再公正的法律也不能抹平犯罪带来的伤痛。已经被伤害的人还在痛苦着,给人带来痛苦的人也终将接受法律的惩罚。然而法律所惩罚的,不仅仅是罪犯,还有他的亲人。
是的,一部正义的法律颁布之后,一次公正的审判闭庭之后,一个罪恶被证明和处罚之后,并不说明法律已经把一切都做的天衣无缝、万事大吉了。相反,还有很多法律之外的问题依然存在,还有很多人的心依然在疼痛。
法的功能是规范人的行为,打击和惩罚犯罪。然而在这打击和惩罚的背后,犯罪给人们带来的心灵的创伤,又有谁来修复呢?
面对法庭上的泪眼,法官是无奈的,法律也是无奈的。
古往今来,人们幻想过“世外桃源”,幻想过“理想国”,然而从现实考虑,这些我们都不敢奢望能很快到来。但我们还是渴望一个能减少犯罪和纠纷、人们和睦相处的社会快些建立起来,好让这个世界多些和谐,少些伤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