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《一地鸡毛》的琐碎吵杂,到《手机》的颠倒混战,再到《我叫刘跃进》的荒诞拧巴,刘震云携带酝酿三年的扛鼎之作《一句顶一万句》通过喧闹、复杂人情关系,揭示了人的孤独的生存状态及摆脱孤独生存状态的无谓努力。
《一句顶一万句》的故事其实很简单,小说的前半部写的是过去:孤独的吴摩西失去了家庭,失去了一个有一个工作,止到失去唯一能够“说得上话”的养女。为了寻找养女,走出延津;小说的后半部写的是现在:同样孤独的吴摩西养女的儿子牛爱国,失去了一个又一个能“说得上话”的朋友,为了寻找随人私奔的妻子,走向延津。整个小说的主题是寻找,围绕着孤独或摆脱孤独而产生的寻找。
人,是孤独的。小说上半部围绕着主人公吴摩西的交际范围,出现了众多人物,但他们身上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是孤独。吴摩西的父亲,自认为有一个能说得上话的好友老马,但老马却只是勉强应付,与他谈心觉得是“窝心”,吴摩西的父亲巴结了他一辈子,老马也没有把他当成朋友;吴摩西的老师老汪没法给别人说,也说不清,只是喜爱一个人四处乱走,而其师母却能说会道,镇上的人被她说了个遍,也得罪了多半,老师与师母各干各的,老汪在经历嗓子之痛后,黯然离开私塾;县长老胡生性老实,不会逢迎贪腐的上司,而家乡话满口,同僚及群众都不理解,只是自己“呜哩哇啦”自说自话,更大的精力放在了木工活上,但县里倒路不拾遗,夜不闭户,最终当了35年的太平县令;而继任者的小韩,名校毕业,生爱说话,啥时想讲就啥时讲,但讲话的意思别人听不懂,最后因省长老费的父亲是哑巴,其话不多,认为小韩小嘴不停,不是当县长的材料,就把小韩罢免了;后任县长整日不理政事,就惦记听戏,到菜园转转,只是与一伶人夜夜手谈。吴摩西的第一任师傅老曾为了给自己先娶个媳妇与两个尚未婚配、急待结婚的儿子反目为仇,吴摩西跟随师傅学习杀猪,两人配合默契,但因被人的挑拨离间,最终试图反目为仇;牧师为了传道,只身一人来到中原腹地,但至死仍没有找到真正的追随者。
吴摩西的外孙牛爱国也是孤独的,牛爱国因冯文修仗义出手,置父母之间的矛盾于不顾,与其愿意成为一辈子的朋友,但牛爱国在部队复员后,发现冯文修已经不是五年前的冯文修了,不再无话不说,渐成陌路;在部队值班期间与战友杜青海彻夜长谈,互相关照,倾诉心事,复员后,虽然远隔千里,牛爱国仍将烦心事找战友商量,但事后发现虽是战友,但关系远非当初。
人,是孤独的。孤独的人,想交流,想倾诉,想摆脱孤独的生存状态,但一直被孤独围绕着。主人公吴摩西为摆脱孤独,离开了家,为了安身、生活,吴摩西随遇而安,卖过豆腐,杀过猪,染过布,挑过水,种过地,蒸过馒头,尽管吴摩西尽力工作,但却面临着一个又一个的被迫出走,勉强入赘。生活逐渐稳定下来的吴摩西,在几年之后才发现妻子在认识其之前就一直与别人通奸,其实两人一直是同床异梦;为此,吴摩西曾经愤怒过,绝望过,但自以为可以通过沟通解决问题,但事与愿违。吴摩西的外孙,为了摆脱生活的苦恼,不惜跋山涉水,千里迢迢,与所谓的知心朋友谈心,但换来的只是失望的结局;教父坐着单车,不顾年老体弱,仍然四处奔走传教,但信者聊聊,最终,凄惨离世于破庙之中。
人是孤独的,是摆脱不了的,孤独是人存在的一种状态,但孤独不意味着绝望。传教士是孤独的,但他内心是充实的,不论人信或不信,他一直从事着传教事业,矢志不渝;吴摩西背井离乡,但他至死仍然坚持着构建教堂的宏伟蓝图。东西方的区别正在于此,传教士一直致力于内心的满足,无怨无悔;吴摩西讷于言而敏于行,一生有所追求。
在舞曲和欢声中,思索人生;在沉思和独处中,享受人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