读书与吸烟、喝酒、思考

  发布时间:2014-03-03 17:19:05


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一

    略知吕端、吕蒙正、吕夷简三人,是近几天的事。若干年前,台湾陆续出版了王鼎均先生《昨天的云》、《怒目少年》、《关山夺路》和《文学江湖》四本人生回忆录,一时洛阳纸贵,长期畅销不衰。三联书店审时度势,南水北调,为飨读客。昨夜,伴《昨天的云》子时释手,对书中所言“吕蒙正不记仇人”,不解何意,难眠,上网查找史料,遂知道了三吕其人其事。

    兰陵镇虽然归山东省临沂县治下,但是,悠久的历史,深厚的文化,辈出的才俊,淳朴的民风,旖旎的风光,让它的名气远远响过了临沂,世人只知兰陵,未知临沂。无论何时何地,一旦报“山东兰陵人也”,闻者无不肃然起敬。1925年,王鼎均出生于兰陵耕读之家,童年在家念私塾和跑反,少年外出求学和流亡,青年参军抗日,1949年秋,内战中被俘,后乔装脱逃赴台,弃武从文,1978年,越天命,移居纽约。

    心追沈岳焕,读书一生不倦;行齐夏丏尊,笔耕半世未辍;风从王思璞,掞藻千言无瑕。王鼎均先生被台湾学界视为“一代中国人的眼睛”和当代散文“崛起的山梁”,享有华文文学大师之誉。著作等身,纵横五千年文明;掷果盈车,羡煞十万家男儿。

    洛阳人吕蒙正、吕夷简系叔侄,与其前辈吕端一样,均为北宋名相。大事不糊涂的吕端略早于吕蒙正拜相,吕夷简登上相位完全得益于伯父的推荐。宏观看,三吕属于同一个大时代的人,即太宗、真宗、仁宗,三朝八十七年。这是北宋全面走向辉煌的时期,名相、名臣繁若星辰。真宗和仁宗期间,他们围绕着守旧与改革,各抒己见,献计献策于前;拉帮结派,勾心斗角于中;毁誉参半,得不偿失于后。直到今天,孰是孰非,争议之巨,一家之言仍难定谳。

    王安石、欧阳修、苏东坡、范仲淹、司马光、晏殊等——这些光辉灿烂如雷贯耳妇孺皆知的名人——随便拿出来一个,都是令吕端、吕蒙正、吕夷简黯然失色相形见绌的主儿。一俊遮百丑,已成为中华民族评判一切的思维定式。重文轻武是大多数朝代统治者偏好的策略,北宋尤甚。因此,文学之俊形成的美名,掩盖了前者政治上的幼稚与性格上的偏执,同时也冲淡了后者政治上的清醒与性格上的仁厚。

    中国的历史往往让后人难以捉摸,究其原因,谁的文章厉害谁就牛逼,谁就能够左右人们的思想,谁就敢根据自己的好恶为历史梳妆打扮。时间久了,历史的原貌便在浩瀚的宇宙中渐行渐远,模糊不清,直至面目全非、无从追寻。

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二

    俗话说,烟酒不分家。古往今来,让烟劝酒被视为交往中的重要礼仪,俗语“宁隔一村,不隔一家”常常用在这里,因为忽视了这一点闹翻脸甚至拳脚相加者大有人在。见长这套礼仪的人,大都是在十里八乡有人缘吃得开的人。在烟酒的问题上,国人常常是一只眼在天,一只眼在地。但是,有人认为,吸不吸烟纯属个人的事,喝不喝酒则是大家的事。因此,戒烟容易,戒酒太难。我就是这种观点的拥趸者。我在四十岁之前成功戒掉了烟,可是,过了五十岁还没能戒掉酒。

    这里说的烟专指用烟草加工的盒装纸烟,又称香烟。烟草和纸烟都是舶来品,在中华大地上无根。据说,印第安人最早发现和吸食烟草,哥伦布大交换时代,欧洲人在美洲大陆留下了致命的病毒天花,带回了向日葵、玉米、土豆和红薯,还有烟草和梅毒。后来,印第安人几乎被天花所灭绝,他们的烟草和梅毒也帮他们索回了全世界无数人的生命,而且大有人类不灭,索命不止之势。

    烟草来到欧洲之后,首先成为贵族时尚,随后走入寻常百姓家。最早从青烟缭绕中觉醒的也是欧洲人,若干年之前,欧洲绝大部分国家,就已经将不吸烟或戒烟视为懂文明有修养的表现。后来,西方各国政府都在公共场所实行禁烟,违者重罚。他们对公共场所进行严格的界定,所谓公共场所,是指除了自己家庭之外的所有看不到天空的地方。

    国人称纸烟为洋烟,与其他被国人称作洋某某的日用品一样,大都是伴随着西方列强入侵的铁蹄走进国人生活中的,这些东西很快被国人认可、接受、喜欢、依赖。然而,当西方开始摒弃洋烟的时候,国人正在拿洋烟当宝贝宠着,一代接一代地宠下去,付出的是承载责任、实现理想的意志和生命。到今天仍有众多国人沉迷其中,不愿自拔。

    粮食酒(俗称白酒、辣酒)是中国的国粹,它是农耕文化的必然产物,不但源远流长,根深蒂固,而且盘根错节,枝繁叶茂。据说,杜康是中国白酒的鼻祖,曹操在一千七百多年前就为杜康酒写好了“何以解忧,唯有杜康!”的广告词。能够解曹操这类英雄忧愁的酒,一定是妙品佳酿。大隐士陶潜有一首咏荆轲的诗,再次将美酒与英雄连到了一起,其中一句“饮饯易水上,四座列群英。”如同一幅油画,让人产生凝视、遐想和追忆。

    除了曹操和陶潜的诗句外,唐宋关于酒的诗词歌赋,俯拾皆是,美不胜收。豪迈狂放的李白:“呼儿将出换美酒,与尔同消万古愁。”细腻哀婉的杜甫:“灯花何太喜,酒绿正相亲。”温馨单纯的白居易:“晚来天欲雪,能饮一杯无?”重情旷达的苏轼:“我有一樽酒,欲以赠远人。”“明月几时有,把酒问青天。”城府老道的欧阳修:“棋罢不知人换世,酒阑无奈客思家。”忧思自律的范仲淹:“谁会山公意,登高醉始回。”等等。能够写出这些诗句的时代,一定是不寂寞的时代。

    酒后误事,借酒消愁愁更愁,醉酒乱性,酒色之徒,酒鬼醉鬼,喝一辈子酒丢一辈子丑,等等,是对酒的另一面做出的总结,也是对贪杯者的提醒、警告和羞辱。

    自杜康以来,饮酒慢慢成了英雄豪杰文人骚客义士武侠的必备品行,如同文官坐轿,武官骑马一样。长此以往,酒也就成了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男人离不了的生理和精神依赖,达到了喜怒哀乐酒相伴,荣辱进退酒相随的程度,渐渐转化成了华夏文化的重要篇章。“一壶浊酒喜相逢,古今多少事,都付笑谈中。”千百年来,不知有多少人、多少事成于酒;也不知有多少人、多少事败于酒。有人成了酒中仙,有人成了杯中鬼。后来,至于烟和酒怎么成了一家,我不得而知。

    我只知道,三十岁前后的我,认为会吸烟者有风度,会喝酒常喝酒者人缘好有本事,先学会了吸烟,后学会了喝酒;到了四十岁前后,知道了烟酒的危害,于是形成了怕烟戒烟戒掉了烟和怕酒躲酒躲不掉酒的怪圈;五十岁之后,一心只想着戒酒,却屡戒未遂,懊恼不已。无数次的醉酒之后终于找到了戒酒的唯一办法,即:只要你是一个性情中人或者情中性人,任何情况下都坚决不要坐到酒桌前。如果万不得已坐在那里了,一杯不喝确实很难。
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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