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过得真快,转眼老张哥已经走了三、四个年头。
第一次见老张哥,是我报到的那一天。那天早上七点多钟,我一迈进法院大门,迎面碰上一个个子高高、脸庞黑黑、身体胖胖的中年人。他正端着脸盆洒水。听说我是来报到的,他把手在裤子上擦了擦,接过介绍信看了看,笑着说:“咦,了不起,大学生,走,我带你去。”他顾不上放下脸盆,径直带着我爬了二层楼,到了人事科,他对老科长说:“人家可是大学生,宝贝,这样的人才咱欢迎。”说完顾不上接我递过去的香烟,便转身出了屋。一问人事科的老科长,才知道他正是老张哥,是个已经参加法院工作好多年的老法官。上班头一天,碰上这么热心肠的老大哥,我那颗紧张得“扑嗵”直跳的心,放松了不少,真有一种到了家的感觉。
工作了一段时间,慢慢和老张哥熟了,没事也爱上老张哥屋里坐坐,聊上两句。老张哥爱说爱笑,有时像个天真可爱的顽童。每次见面一听我喊“张庭长”,他都说:“叫啥庭长,喊我老张哥,听着亲。”弄得我十分不好意思。有一次老张哥还当了我一篇新闻稿件的主角。那次听告申庭的同志讲,城郊三里店乡小两口因为家庭琐事生了气,双方赌气出走。男的买了两包老鼠药想寻短见,女的抱着孩子准备跳进宿鸭湖。后来女方到法院问个究竟,是老张哥接待的。他问清情况后,把女方安顿好,顾不上吃饭,骑着自行车跑了十余里,找到了男青年,做了二个多小时工作,终于使小两口和好如初。有了这么个好素材,我非常兴奋,马上写了一篇《法官一席话 救了一家人》的新闻稿,很快被地区和省电台采用。老张哥听说后,专门找到我,一脸严肃地说:“小老弟,不是老张哥说你,这算个啥事哩,就算我不是个法官,不是个庭长,就算是个邻居,也该那么做。这有啥张扬的哩?你看你把你老张哥写得跟朵花似的,我哪有那么好唉,今后多写点咱法院,少写咱个人。只要咱法院有个好名声,我脸上自然也有光彩”。
一晃几年,我和老张哥成了忘年交,每天路过他的办公室,总是看到他在耐心和来访的当事人说着、解释着,总是看到他在伏案写着、念着;总是看到他在洒水,扫地,不停地忙着;每年的评先表彰会上,总能听到老张哥熟悉的名字;办案中,也总是听不少人说认识法院审监庭的老张哥,听不少人说老张哥实实在在,是个大好人;听不少人说老张哥没啥架子,说话和气,是个厚道人;听不人说老张哥办案公道、讲理,是个好法官。老张哥有着这么好的口碑,我也替他感到高兴,为有这样一个好同事感到骄傲。某种程度上,是老张哥这些身边有血有肉的普通人,使我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人,真正的人民法官,真正的共产党员,使我明白了一名法官,只有心里装着人民的幸福,记着人民的疾苦,人民才会把你看得很重举得更高。
老张哥走的那天,是一个下着小雨的秋日。他出差去一个劳改农场办理一件再审案件,途中不幸遭遇车祸,没有留下一句话,撇下他深爱的妻子儿女,还有他深爱的审判工作,匆匆地离开了我们。听到这个消息,我不敢相信这残酷的事实,我不敢相信那个天天脸上挂着笑容、不知道什么是忧愁的老张哥真的默默的走了,我的好兄长好同事好老师真的走了。我流泪了,所有的同事流泪了。开追悼会那天,满院肃立的人群中,有他的亲朋好友,有他的战友同事,还多好多是他审理过案件的当事人。我深深地相信:所有的人在心中,都会默默地哭泣,为一个好人走了而惋惜。
老张哥走了三、四个年头,每次路过他曾经工作的办公室,我都会不由自主往屋里看上一眼,那个高高胖胖的身影,那张时常带笑的脸庞仍然时时浮现在我的眼前。那身影、那笑容激励着我,使我不敢辱没自已的使命,不敢背弃自已的诺言,不敢疏于自已的职责,不敢忘记自已的身份,不敢玷污自己胸前的法徽。我深深地明白,象老张大哥他们这一代默默无闻的基层法官,从来不曾发出为共和国审判事业奉献终身的豪言壮语,也没有机会审理惊天动地的大案,也可能写不出永载史册的精彩判决,但他们无怨无悔,甘守清贫,用自己的党性与良知,用自己的热血与生命,奔走于街头巷尾田间地头,为千家万户排解着忧和难。他们不是默默无闻,共和国法治的丰碑上会镌刻着他们的名字。有他们作为一块块基石,才会有共和国巍峨的法治大厦!
多少个夜晚,每当想起那张笑脸、那个身影,我都会在心中默默祝福:老张哥,一路走好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