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对于野菊花,是有着深厚感情的。
那年到法庭报到,正是野菊花盛开的季节。一进法庭的大门,一簇簇、一丛丛黄色的小花正迎风怒放。老庭长说,这野菊花开得那么好,是在欢迎我哩。于是我无形中便对这小小的花儿多了几分亲近。
守了法庭近二十年的老庭长对这野菊花是钟爱有加,平时没事总爱在野菊花旁边蹲上一会儿,像是赏宝似的。我颇为不解,便问这野东西有啥看头。老庭长笑着说院子大,太空旷,有点儿花啊草的,显着咱们这法庭人气旺。
年复一年,野菊花如期地开放着。刚开始,并没有觉得它有什么特别之处。可渐渐的,我便发现那黄色的小精灵确实是不一般的:
那花儿的品质的确是不畏风霜的。任凭朔风凛冽、寒霜浓重,依旧挡不住它绽放的脚步,一如既往地展示着自己的风采,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野性与刚强;
那花儿的色调是明亮欢快的。稍稍展开花苞时是带些嫩绿的鹅黄,初开时呈现出诱人的翠黄,盛开时便是耀眼的明黄,而灿烂的大黄则正是它肆意爆发走向辉煌时的真色彩;
那花儿的性格的确是甘于寂寞的。从不渴求谁来欣赏,也从不企盼谁来写上一曲赞歌。当万木凋零的时候,它才独自悄悄地不起眼地一朵接一朵地开放,昭示着自己的清高与孤傲;
那花儿的生命的确是能耐贫瘠的。不管有没有人浇水、施肥,更不管有没有人整枝打杈。只要根深深地扎入泥土,它只管尽情地用自己的金黄色传递着秋天的信息;
这就是野菊花。一簇簇、一丛丛、一片片……,在我的家乡随处可见的一种野花。渐渐地,我像老庭长一样喜欢上这散发着清清幽香的小黄花了。我明白虽然老庭长不会像我一样给野菊花找出那么多可爱之处,但他对于野菊花的喜爱应该是出于像我一样的情感,而并非他所说的这花儿能添点人气那么简单。
在法庭的日子里,每当野菊花开放的时候,我都会跑到法庭不远的田间路旁采上几大束,插在洗刷干净的大茶杯里。绿绿的叶儿,黄黄的花儿,随便一小枝,都有几朵甚至十几朵花,有的怒放,有的含苞,两天换一次清水,便能开上一个星期。简陋的办公室和住室倒也增添了许多生气。
当时我还偷了几句古诗,凑成了一首《赞野菊花》,内容依稀记得是“九月天高阳气衰,满地野菊次第开。馨香岁岁终不败,每随秋风入梦来”。隔屋的“老法庭”老赵取笑我还带着知识分子的酸气,把野蒿棵子当成了宝贝蛋。我笑而不答。“室雅何须大,花香不在多”一一这或许是最好的解释吧。
第三个年头,还是野菊花盛开的季节,我被调回城里工作。老庭长和老赵他们站在法庭门口送我。车,渐渐地驶离法庭。当我回头望去,那一丛丛怒放的野菊花再次跃入眼帘,依然是那么灿烂,依然是傲然挺立。望着我的老庭长和同事们,我顿悟了:那一丛丛扎根沃土、甘守清贫、默默无闻地奉献着缕缕清香的野菊花,不正是老庭长这些乡村法官的真实写照吗?!